Totototototomo

边伯贤。

《慰风尘》
C2
头疼。
胸口好像压了些什么,不沉,但多少有点透不过气。
唐山海拧着眉头,宿醉让他的喉咙也火烧火燎得疼,想翻个身却发现胳膊麻得不行,昨晚的记忆碎成片随着那点儿疼一起,不管不顾地涌进他的脑袋里,手上滑腻的触感,唇片上带着清甜的香气。
徐碧城枕着唐山海的胸口,又压着他的胳膊,淡蓝色的碎花棉被勉强遮住了两个贴在一起的人儿,徐碧城的半边肩膀暴露在空气里,青紫的痕迹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尤为清晰,唐山海小心翼翼地伸了手去摸,凉的,也不知道露在外面多久了。
“呃…”
徐碧城突然嘤咛一声,唐山海赶忙收回了手,顺带着僵掉了半边身子,以为她要醒,恐怕是要推开自己的,下意识地就向后退了一点,没成想徐碧城竟然跟了过来,双脚不自觉地摩挲着贴上了唐山海的小腿,也是冰凉的,唐山海把徐碧城的脚夹在了双腿之间,慢慢暖着。
果真是只小白兔,唐山海想。他侧过了身子,看着徐碧城,一双眼睛又红又肿,成了两颗桃子,眼睛下面一圈青黑,唇片上还留着些被用力吸吮后留下的痕迹。怎么能这么安稳地睡着?好像一点也不怕的样子。唐山海捏着徐碧城的下巴晃了晃,他不敢真的问出口,只能一遍遍在自己心里反复咀嚼。徐碧城大概以为是什么虫子在绕着飞,胡乱挥着手拍打,唐山海伸手圈紧了她,徐碧城就很快重新安静下来,在他的怀里蹭了蹭,睡得更熟。
无所谓了,都无所谓,唐山海想着,就算你怪我,我也不会道歉的,怎么惩罚我都可以,我不会有任何怨言,你要我做的事情我每件都去做,可我不会后悔的,无论怎样都不后悔。
正午十二点差五分。
徐碧城混混沌沌地醒过来,过量的睡眠总是让人有些恶心想吐,可她的胃里早就没有什么了,趴在床边干呕了半天,什么也没能吐出来。
双人床空了半边感觉会很明显,她半眯着眼睛甩开了自己怀里抱着的枕头,伸手去摸那半边,还没凉透,应该是刚走开没多久。
徐碧城扶着床慢慢坐起来,她使不上力,整个人都软趴趴的,像是被人整个抽去了脊骨,腿根也是酸软的,带了些疼,却也不至于像书里写得那样撕心裂肺。
徐碧城在床上坐了很久,盯着小小的一扇木窗,窗边的小吊兰是她和唐山海一起去买的,这会儿已经长得很好了,嫩绿的叶子爬上了窗,珍珠般的光束柔和地铺洒进来,成千上万的灰尘颗粒绕着光束浮动跳跃。天气很好的一天。
月白色的旗袍绣着云纹,很妥帖地勾勒出徐碧城纤瘦的腰身,小立领恰到好处地遮住了那些或红或青紫的痕迹。她走得很慢,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儿,高跟鞋敲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很清脆,倒是像极了她越来越不自在的心跳。
唐山海还在厨房里忙,青菜下锅的时候滋滋作响,他拿着锅铲熟门熟路地翻炒,没能注意到身后的徐碧城。
徐碧城这会儿才开始明白,其实自己并不是没什么情绪的,只不过都藏在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,非要有什么东西刺激才能嘭得一声炸出来。她生气、埋怨、想杀人,全都没用,可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,不会因为她哭哭闹闹就时间倒流,她都明白,所以下意识地克制着。
但是,唐山海,唐山海他怎么能还这样若无其事地做饭做菜?怎么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?明明罪魁祸首是他,而自己什么错都没有。也并不是什么错都没有,徐碧城咬紧了下唇,没有反抗到底的,是她。
“嘭!”
“嘭嘭!”
唐山海被打得往前踉跄了两步,紧贴着灶台,手里的锅铲掉了,乒呤哐啷一阵响,专业素养让他下意识地就要抬手还击,理智又告诉他要克制。
他的整个背部都暴露在徐碧城的眼前,她可以拿刀子戳,也可以用匕首划,最不济也能捡块石头用力砸,她也懂很多近身搏斗的窍门,既然唐山海都不反抗,那她随随便便都能让他下半生半身不遂。
唐山海像是全不在意,原本已经举起来的手慢慢放下了,捡回了锅铲继续翻炒,青绿的菜叶很快就变了颜色,香味也散了出来。
徐碧城委屈得想哭,她有那么多幻想,她手里拿的是刀是剑,而她自己是独步天下的女侠,可到最后她只是拿着一只小皮包,躲在他背后流眼泪,自己可怜自己。
软皮的小手包,小巧精致的一个,里面原本就放不下什么东西,再怎么用力也只有那么一点点疼。
“嘭!”
“嘭!”
“嘭!”
徐碧城打得又快又急,专盯着那一小块地方打,手指紧紧地扣着皮包,因为太过用力了,指尖都泛着青白。
唐山海自顾自地把菜装盘,又盛出了米饭,软糯的米粒趴在蓝色水纹的小瓷碗里,香味好像都比平时飘出去得远。
没力气了,徐碧城想,算了,没力气了,都算了。徐碧城把手包甩开了,丢出去很远,落在地上只有一声短促的闷响,唐山海的动作也僵住了,但只有那么一下,很快就恢复如常。
徐碧城看着眼前这宽厚的背,唐山海瘦却不弱,靠上去也觉得坚实可靠,碧城这样想着,也就靠上去了。
“山海,”碧城的声音听上去像是累极了,沙哑着,“唐山海,你回头。”
唐山海转身的动作很慢,似乎是被按了暂停键,徐碧城垂着脑袋站在他跟前。
厨房原本就很小,灶台和门口只有一小点距离,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站着,近得能数清楚彼此的呼吸和心跳,碧城瘦小,穿了高跟鞋堪堪到唐山海的胸口,唐山海看不清她的表情。
沉默让人惊慌。唐山海的手垂在身侧,抬起又放下,不知道该怎么办,面对碧城的时候,他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先开口的反倒是徐碧城。
碧城揪住了唐山海的西服一角,用力揪着,声音像是从咽喉里硬生生挤出来的:“唐山海,我特别难受。”
“碧城……”
徐碧城不理他,自顾自说着:“很疼也很累,你不喜欢我,我也不喜欢你,这样是不对的,我们只是执行任务而已,不能有别的。你跟我说对不起么?你说吧,说了我就原谅你。然后我们还是好同事,一起执行任务。”
“可是碧城,我没有想过要把你当成同事,我告诉过你,不要把我当外人,对不对,”唐山海把徐碧城捏成拳头的手裹进了自己的掌心里,“我想要的很多,碧城,特别多,你不能这样对我。”
徐碧城终于抬起头来,泪珠儿顺着眼角用哗得流下来,断了线似的,一个接一个,看上去又委屈又可怜。
徐碧城两手都攥紧了唐山海腰侧的西服,抽抽噎噎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:“我说了什么都会好的……可是……可是你这样子就不会好了……都……都不一样了……”
唐山海沉默地听着碧城语无伦次,被她拽得摇晃着:“我……我还是个姑娘……山海……我还是个姑娘……”
唐山海终于抱住了她,碧城是小姑娘模样,身材也是,清秀的骨架上裹着一层薄薄的皮肉,摸上去很让人心疼。唐山海的双臂越收越紧,整个包住了徐碧城。
徐碧城缩在唐山海的怀里,哭声越来越大,鼻涕眼泪全都蹭在唐山海的衣服上。
她怨唐山海,也怨自己,怨到最后都变成了数不清的眼泪,被包容进唐山海的怀里。
那时的碧城并不明白,这样的拥抱,已经是她的让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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